来到牛肉店的时候,已是傍晚,时间还是赶早,但才发现已人满为患。沿省道335线往铁铺方向,路面都开满了牛肉火锅店。秋意浓,到了吃正宗的潮州火锅的时候了。市区,官塘,沙溪,古巷都有比较有名的牛肉火锅店。
牛肉店面是成片的,入门的摊位前铁钩上挂满了颤巍巍的牛肉,鲜嫩的肉、庞大的腿。精壮的师傅站在牛肉案板前运刀如飞,手中大块的牛肉上抛,肉在空中转动着,摔到案板上便调换了方向继续切,一刀刀下去,一片片薄薄的,厚度均匀、纹理清晰,就贴合在摊前密密麻麻的雪白盘子上。据介绍,潮州的牛肉火锅之所以出名,是因为牛是当天宰杀。我们晚上吃的牛肉,是午后屠宰场将牛凌迟处死后迅速送来的。这里的牛肉无需冷冻,不必加工,有的肉还会抖动。外地人没我们这种牛肉火锅,不能体会。即便我去了以牛羊肉著称的内蒙,也吃不到这么鲜嫩的牛肉。跟他们说不明白,所以只有来潮州,你才能真正体会什么叫鲜什么叫嫩。
秋寒入夜是微凉的,众人入座,店家小妹手脚伶俐地把清汤火锅放在电磁炉上,通电片刻,以牛骨熬制的锅底清汤便起沸了,汤水笃笃地响动煽出热气,烟雾缭绕,朦了空气。这时间,我们点好的牛肉、牛肉丸和蔬菜一盘盘被端上来放在圆桌上。牛肉丸是最早下锅,在升腾的水中翻滚,弹性十足,不断地和清汤中的白萝卜碰撞、弹开。
众所周知,潮州人执着苛求食材的原味与新鲜。可以说是挑剔,哪个时节吃什么样的食物,哪种食物吃什么样的部位,区分得一清二楚,你不得不佩服潮州人在吃喝方面所下的功夫。潮州人自己命名的牛身部位分别有脖仁、肥胼、吊龙伴、匙仁、胸口朥和五花脚趾肉。
鲜嫩的牛肉所带来的感官体验,是世界上任何地方除了潮汕外所不具有的,我吃过许多地方的牛肉火锅,甚至有的冠名潮州,牛肉食材空运,但终究逊色的不是一丁半点,丝毫没有在这里酣畅淋漓的快感。那是微熟的牛肉在拼命抵抗牙齿的嚼动,但终于身败肉裂,在舌尖上留下一股细腻的香,肥嫩无比。
要说最为特别的,当属胸口朥。第一次来吃的人,往往心惊肉跳,迟迟不肯下筷。但既来之则吃之,来人还是会夹上最小那块,蘸点沙茶酱,捎入口中,迟疑一会才开始嚼动。谁知这不嚼还没事,牙齿一磨蹭,眼睛立马放光:这……你确定是朥吗,不是说这是牛的前胸脂肪吗?这时候带路觅食的人,必定十分开心:是的,这就是朥,但这朥是煮久了也不会老,嚼起来还酥脆带香。
吃肉的间隙,不乏蔬菜的缓和,肉过多则头脑昏沉、思维迟缓,所以蔬菜和粿条就要出来抵抗牛肉了。牛肉火锅中的蔬菜,不外乎生菜白菜之类的,而粿条,雪白中泛着葱油的亮泽。煮开了粿条捞上来,自己放点咸菜、芹菜粒、葱花和南姜夫,可加汤成粿条汤,也可调配沙茶酱和辣椒酱一起吃。再捞上一颗牛肉丸,蘸沙茶酱咬上一口,顿觉心底有万分的满足。
我对潮州这座小城的感情很复杂,她有她的鄙陋,但有她的执着和挑剔。在美食上,这种刁的口感便是最好的佐证。我也不可免俗,在不同季节,品味不同食物,做一个知文化、爱生活的人。这夜色,省道旁的大树都在风中摇曳,而牛肉店的人不少反增,有不停的呦喝声,迎来送往,一盘盘牛肉,一桌桌人,谈天说地。这故事,说起来太长。而再长,却也抵不过岁月流转、酒中徘徊。
图文作者:潮州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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