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悲伤倾城，等待你来检阅。
夜风呼呼的刮过，却抹不掉人们内心的喜悦。欢乐的气氛融融，却挡不住远方的思念。他，跌坐在地板上，把头埋在双腿之间，只把眼睛抬起一点点，看着窗外繁华的景色。可是，那一切都与他无关，陪伴他的，只有寂寞的空气和孤独的影子。心，早就不再完整，似乎在某时某刻，丢在了某个地方。
**惯真不是个好东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惯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街看寂寞的繁华，一个人一个人端着热奶茶直到奶茶不知不觉冷却，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打开所有的灯光，看着寂寞的影子，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仿佛，冰冷的空气在血液里来回转动，然后流到心房，于是，心脏，也就被冻结起来了，再也无法感到温暖。
可能，一个人待的久了，就会变得有些偏执。比如，总是爱去同一家店，买一杯怎么喝都喝不厌的奶茶，或是在同样东街口往左边转，总是喜欢像太阳的颜色一样温暖的橘色灯光，总是，会一遍一遍的听着同一首歌，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那么一个人。
原来，悲伤也可以单曲循环。
电话响起了，却不知道是谁。
小文啊，是我，大伯呀，今天是大年三十，你吃饭了没？
呵呵，原来，在这个时候，还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记得我。可是，为什么那人不是你呢？
嗯，吃了 。
看着桌上那一桌子的饭菜，都没有动过的痕迹。一个人的节日，有那么重要吗？
安阳回来了吗？仿佛是在逃避着什么，又仿佛是在期待着什么，不知不觉的又想起了那个人。而且，每次想起他的时候，心里都会突然一紧。大概，是自己还放不下吧。
哎，不知道这兔崽子是去哪里了，这两你来都没有回家一次，偶尔打个电话过来，还总是匆匆的挂掉，对了，他上次还问起你了呢。
每次提起自己的这个儿子，他就觉得自己特别失败。像他这样的年纪，应该是坐在家里享清福的，可是，这大过年的日子，也就只有自己和老伴两人一起对着电视机看联欢晚会。可是，节目再精彩，也总有什么是老俩口更期待的。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等他在外面待够了，就会回来的。小文实在不锥刀之末去安慰电话那边失落的老人。
要是他跟你联系，你就让他回来一趟，让我和他妈看到他还好就行了。说着说着，小文能听见对方极力压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是啊，每家的父母最大的愿望便是孩子能平平安安。
小文啊，你要是有时间，就多回来看看我和你婶子，她前天还提到你了呢，还说你怎么过年都不给她打个电话。
虽然是责怪的语气，却挡不住那浓浓的关心。
自小的时候，小文便是在外婆家长大的，大伯和婶子便是隔壁的邻居。他们家还有一个儿子叫安阳，和小文算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婶子常常会笑着说，如果小文是个女孩的话，还不如嫁给他家安阳，做他们的媳妇儿。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小文都会脸红，心跳加速。如果，可以，他愿意成为他的唯一。毕竟，对小文而言，安阳便是他的唯一。他小小的天空因为他的存在而精彩了万分。
好的，我会去看望你和婶子的。你跟她说一声， 我也想她了。
二
夕阳无力的靠在山的那边，
如同晕黄的灯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曾经的光芒已不在，
只好无奈的离开
如同我们逝去的青春。
一路走来，
几许尘埃。
我又回到我们一起有过无数次的那条小路，
树还是那些树，
地板还是那些地板，
墙上的图案还是那些图案，
但是，
一切和从前都不一样了。
树上的叶子上又多了一层灰
地板的裂缝又大了一些，
墙上的图案也便得模糊不清了。
一切，
都在时光的洗礼下染上了尘埃。
我不再没心没肺的笑了，
我的左手里再也没有你的右手了，
我再也见不到你微笑的脸了，
那面墙上再也没有我们的图鸦了。
我的世界，
突然变得一片沉默。
我一步步的走在那条路上，
寻找以前的足迹，
但孤独的影子提醒我，
再也没有人和我一起走了。
我的指间顺着墙壁划过，
淡淡的暖意从指间传来，
仿佛带着熟悉的味道，
是我们的记号。
我靠在墙上，
头微微上扬，
迎着暖暖的光，
闭上眼，
一脸虔诚，
默默祈祷。
我一遍遍的走在这条路上，
只是为了感受记忆的余温
让我感觉离你很近。
那叫做回忆的东西，总是像针尖一样埋在心里，稍微的一触碰，便隐隐的疼。
关于那个小县城，是小文记忆里无法，抹去的存在。那里有疼爱他的外婆，大伯和婶子，还有安阳，那个如太阳般灿烂的男子。
汽车在路上颠簸着，窗外的青山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轻轻闭上眼，空气里满是熟悉的味道，仿佛他还不曾走远。
回忆，如同一张纠结的网，陷入里面的，只会陷得越来越深。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那么，现在的安阳可能已经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他的成绩一直很好。或许，他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女朋友，偶尔带回去给父母看看，大伯和婶子一定会眉开眼笑。或许，他会默默的祝福他，祝他幸福，安好。
可是，这个世界上又哪里有什么如果。时光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东西，不仅磨灭了矢志不渝的誓言，也寂寞了韶华流年。外面，再也回不去了。
韶华落幕，有太多的物是人非。
三
大约是因为冬季的原因，田地里的庄稼都已经收割完了，光秃秃的一片，苍痍的土地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凄凉。凉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又给这凄凉增加了几分气氛。
好久不见，大伯和婶子的头上都多了几根白头发，让人看了忍不住心里生疼。和其他家里的热闹相比，这屋子的确显得清净了一些。
对于小文，他们两个一向是当做自己的儿子来对待。自从安阳一声不响的离开以后，小文便不时的抽出时间来陪他们。虽然时间不是很长，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但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额外的眷顾了。
其实，每次走进这里的房间，小文的心里都会感到一股压抑的沉重。他害怕，害怕大伯和婶子知道自己和安阳的关系后，他们还能不能如此的对待自己。这样的温柔是他此生最大的眷顾。
他不忍，不忍就如此的放弃。如果真的要放弃什么的话，他宁愿放弃一切，换来这难得的家的温暖。
爸，我回来了。
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材修长的影子，里面的三人一下子就顿住了。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门就被用力的推开了。看着这熟悉的身影，那种莫名的疼痛的感觉又清晰起来。他猝不及防的出现的时候，那种心痛的感觉也猝不及防的占据了小文心脏的每一个角落。
比起以前，现在的他身子更加挺拔，脸部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可是，褪下青涩的时光，我们都不再是我们了。
自从一进门，安阳的眼神就牢牢的锁在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的皱着眉，带着淡淡的忧伤，却弥漫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令人看不真切，却忍不住想去抚平他眉间的皱纹。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大，那么明亮，如同他的灵魂一般干净，仿佛波光粼粼的小河里闪耀的蓝色宝石。
可是，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小文，你也在呢。
久违后的喜悦，差点让安阳意乱情迷。
妈，我饿了，给我弄一碗鸡蛋面吧。
唉，你等着，我就去给你做。
安阳的回来，让她感到有些措手不及。可是无论怎样，只要孩子回来，并且平平安安的，那她就知足了。
她也曾经想过，孩子回来以后该怎样去面对他。是痛痛快快的教训他一顿，如同他小学时考了零分，让自己在家长会上被老师批评得抬不起头来的时候。或者，直接无视他的存在，就当自己没有生养过这个孩子，以此来惩罚他一声不留的离开。
可是，当他回来的时候，她所有的念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他做过什么，都敌不住他那一声久违的呼唤。
呵呵，原来他很好。
他好就好。
小文 突然想要告辞。眼前的一家三口是多么的幸福，幸福得不知不觉的灼伤了眼。那一刻，自己是多么多余。而且，正是因为自己，这幸福才会显得如此的来之不易。
小文啊，怎么才一来就要走呢，我刚给你准备了香烛，去看看你外婆吧。婶子一听小文 要走，赶紧拦住。
是啊，这次回来，还没有去见外婆呢。
小文想了想，也就答应了，拎着婶子准备的香烛，往外婆的墓地走去。
我和你去。安阳急忙走了出来，并肩和小文站着。
外婆的墓地就在附近的小山坡上，不远，可是，因为积雪融化，地上全是稀的，让走不**惯的小文总是打滑。幸好，在快要摔地上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拉住了自己。可是，一直到外婆的墓地前，那手都没有放开过。指尖传来的淡淡暖意，让人真的不想放手。
记得当初外婆离开的时候，在弥留之际，安阳握着小文的手，说，外婆，请您放心，我会好好的照顾小文的。然后，外婆微笑着合上了眼睛。
对外婆而言，能有人在自己离开以后仍然好好照顾小文，那便是最好的事了。
人老了，对有些东西就看得淡了。外婆知道，小文眉间的皱纹，只有安阳去抚平。
小文恭谨的磕了三个头后，刚想起来，却又被按住了。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安阳也学着小文的样子，磕了三个响头。
安阳，我们……
小文正像开口说些什么，自己的口便被堵住了。安阳的吻霸道而热烈，仿佛要把小文吸进自己的身体。小文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眼泪突然就一颗一颗的落了下来。
安阳更加猛烈抱住小文。这么长度时间，足够让一个人因为思念而发疯。
小文又何尝不贪恋他的温柔。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仿佛能赐予他寂寞的灵魂以满城的温暖，驱散他血液里浓浓的悲伤，带着他走出那片固执的冰冷城堡，许他一世安好。
温暖，这不就每个寂寞的灵魂都在苦苦追寻的彼岸吗？
曾经有无数的夜，他双手环腰，闭上眼，想象那是对方的拥抱。
终于还是推开了他。
尽管，自己是多么的贪恋他温柔的怀抱。可是，他害怕，害怕会再一次陷入那深不见底的渊，从此，万劫不复，直到灵魂灰飞烟灭，消散在风里，沦为尘埃。
哦 ，这该死的爱情。
小文，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安阳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心是这么的痛，即使自己上次离开的时候。那沉闷的痛在身体里穿行，在空气中呼啸，肆虐发狂。
他以为，他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两个寂寞的灵魂相濡以沫，相互依靠，对方是彼此灵魂里最虔诚的信仰。
可是，他错了。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心脏的某个角落总是隐隐的疼。却没有人能看见，即使医术再高明道一声也检查不出。
安阳，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记得当时看《半生缘》的时候，世钧和漫贞在街头相遇，恍若隔世。世钧问，漫贞，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吗？漫贞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他始终以为，只要漫贞愿意，世钧就可以为了她抛弃一切，继续那段美好的爱情，并且让那段爱情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可是，她再也不是她了，而他也再也不是他了，一切都是岁月的洗礼下沾染时光的尘埃，他们之间，能留下的只有当初那一段斑驳的回忆。可是，回忆终究是败给了时间。从此，回忆也不再因为有他而美丽。
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他们之间，再也没有相遇的可能。
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他们，也再也不是当初的模样了，也无法回到当初的模样了。
原来，这世间，最残忍的东西便是那旧了的时光。
那《半身缘》，他们曾一起流着泪看过。
曾经，我以为我们可以像歌里唱的那样，即使不能在一起，也可以像家人，朋友一样。可惜，那也是妄想，和思念一样，是不安分的念头。
对了，我要结婚了。等一下，麻烦你告诉大伯和婶子，我就不回去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弹。
好啊，那我祝你幸福。这样的话，安阳是在无法说出口。
原来，我们真的结束了。
坐在温暖的车里，继续在那泥泞的路上颠簸。小文掏出手机，给女朋友打了一个电话。
我们结婚吧。
好啊。
电话里传来对方幸福的笑。那笑声穿越长空，在大地上沉闷的回响。
车外的山依然是那么的青，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车窗的玻璃上，映衬着小文秀气的脸庞和那晶莹的泪水。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呢。
安阳，再见。
再见，安阳。
(全文完) |
